第58章 花木兰

    那语气十分随意，女侍应生狐疑地转过身，不过她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心中虽然有些警惕但还是礼貌地回道：“请问您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吗？”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那人又笑了，“不过如果他在的话，就请他到这边来坐一下，我想让他请我喝几杯。”

    这……这家伙不会是来找事的吧？还是附近的几家关系不佳的竞争对手派来的刺头儿？女侍应生心里不住地犯着嘀咕，以前酒吧也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她见过好几次，让她不得不提起心来。

    她仍然犹豫着，那人却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的样子：“放心，我们不是找麻烦的人，你尽管去找你们老板。”

    靠你谁啊？！你说让我去我就去啊！女侍应生真是忍不住了，她皱着眉正琢磨着要不要请保安过来的时候，又听到那人笑着说道：“哦，不好意思，差点忘了让你带句话，你告诉老张，说姓陆的跟姓王的来了。”

    姓陆的，姓王的……女侍应生怔了一下，对于这两个姓氏她显然是分外敏感的，其实不只是她，应该说整个老侃酒吧都是这样……

    难道是……她下意识地再去看那三个人，但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三个人都低下了头，她仍是什么都看不清，也无从证实心中的猜测。

    但这一回她却微微鞠躬：“我知道了。”

    之后她把派酒的任务交给了另一个侍应生，自己去了酒吧另一侧，环视了一番，很快在一片飞镖机前看到一个拿着飞镖准备投掷的男人，她袅袅地走了过去，在那人的身边轻声说道：“老板，有人……”

    “嘘，等一下。”那老板有些不满地打断她，然后眯起一只眼凝视着靶子，似乎在聚精会神地聚焦，他的手上也在预备发力，但那女侍应生却是个急性子，便急匆匆地开口了：“别玩了老板！有个姓陆的和姓王的说要找你请他们喝酒呢！”

    “我靠！”那老板一个走神，但手里的飞镖却已经飞了出去，自然是钉不到靶心了，反而飞到了隔壁的靶子上。

    那老板有些气急败坏地望着那女侍应生：“不是让你等一下吗——你说谁来着？！”

    “姓陆的跟姓王的。”女侍应生挺无辜地看着自家老板，然后惊奇地在他脸上欣赏到了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

    “我操——！！！你说谁？？？”那老板也不等她回答，唰的一声就扔掉了手里的飞镖，转身就往外跑，但跑了几步之后又匆匆转回来：“他们坐哪儿啊？”

    “h排03号的卡座。”

    老板得了回答二话不说，又转身咚咚咚地跑了。

    那女侍应生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老板那虎虎生风的背影，心说还真是那两尊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大神来了？

    “我操真是你们啊！”张淮还没到03号卡座就看到那里坐着的三个人影，虽然还没看到人是啥模样，但是其中的那两个小子——陆缜跟王珂他却是光看影子也认得出来的，比起十年前的少年模样，他俩高了也壮了一些，有男人的模样了。

    但有些东西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比如陆缜那小子喝酒的姿势，那小口小口抿着的样子，秀气的跟大姑娘似的。

    “哟，张大老板来了啊。”陆缜闻声便侧过脸微微一笑，顺便挖苦几句许久不见的朋友，“这当众爆粗的习惯可不好，张大老板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呐。”

    “去你的！”张淮奔到03号卡座边上，有些激动地看了看他们，他一时忽略了那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女孩子，而是兴奋地拉起了陆缜跟王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终于记得回来看我了？我他妈以为你们不记得我老张是谁了！”

    陆缜跟王珂微笑着对视一眼，接着异口同声道：“我哪敢啊。”

    “呸！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张淮的眼眶都有点红了，陆缜仍是淡淡地笑着，王珂却是有些百感交集的模样，他伸手去握张淮的手：“老张，真是好久不见了。”

    谁知道张淮并没有去握他的手，而是将他一把抱住：“是啊，五年了啊！”

    王珂笑着拍拍他的背，确实是五年了，距离他们跟老张上一次见面，那次是他们乐队第一次举行的巡回演出，c城是b市之后的第三站，那一次张淮特意来到现场支持他们，演出结束之后三个人最后一次喝了一次酒，咳咳，严格地来说是老张跟陆缜在喝，因为他喝完第一杯就醉倒了。

    之后就因为他们的工作越来越忙，就再也没有时间再来c城和张淮喝酒。

    “干嘛干嘛？”陆缜有些警惕地看着张淮，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啊，我不可喜欢跟男人抱……我靠！”

    结果他还没说完就被张淮强硬地搂了个满怀，陆缜十分嫌弃地挣扎出来，那张淮反而是故意调戏道：“哎哟喂，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抱了，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滚！你个老流氓！”陆缜毫不客气地说道，接着重新坐了下来，“老张，今天给我们免单呗。”

    “免单算什么，老子现在可是有钱人！”张淮十分豪气地拍了拍胸口，接着提高了声音，中气十足地喊道，“今天老子高兴，今晚的所有客人都免单！算我请客！”

    酒吧里顿时响起一片十分热烈的欢呼声，陆缜摇摇头：“不愧是大老板啊。话说，你这酒吧规模好像也大了不少，老实交代，是不是傍到富婆卖身去了？”

    “是啊，要不要给你也介绍几个啊？”张淮一脸猥琐地凑过去，“我告诉你啊，这现在的富婆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有哥哥我给你牵线搭桥，你肯定很快能打开市场……”

    “谁好你这一口啊？那口味还真是重啊。”

    “胡说八道，哥哥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喂，你们两个，给我差不多一点！！！”王珂忍无可忍，怒吼了起来，陆缜轻咳两声，看了一下但笑不语的王君，难得有些赧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话自然是冲着姑娘去的，那张淮也终于反应过来这里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便拍了一下后脑勺：“哎哟，看我这老花眼，没注意到还有个美女在……姑娘啊，刚刚的玩笑话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怎么会呢，张淮叔叔。”王君笑吟吟地开口，但那一声“张淮叔叔”却让张淮很是楞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王珂：“王珂啊，这是……”

    “这是小君啊。”王珂笑着揽住妹妹的肩，张淮盯着王君看了几眼，接着一拍脑门儿：“哎哟！我真是老花眼了！”

    接着又要凑到王君身边，不过被王珂和陆缜双双阻拦了，但这也不妨碍他花言巧语地夸人家姑娘：“哎哟喂，当年来我这边的时候还只有这么高呢，这会儿就已经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姑娘啊你看你看，你当年写作业的地方叔叔还保留着呢……啊呸什么叔叔，是哥哥，不然这辈分不就乱了！”

    张淮口水乱喷说的天花乱坠，陆缜掏了掏耳朵：“这厮还是这么吵啊。”

    王珂拿起西柚汁喝了一口：“确实啊。”

    张淮说的兴起，拉着王君就要去她当年写过作业的散座去看，陆缜啪的一声用力地打了一下他的手：“我警告你啊，你可别起什么歪心思。”

    张淮被他那一下打的龇牙咧嘴的，但还是嘿嘿笑道：“看你小子这话说的，这哪能呐？！这小君可是我老张看着长大的，比亲妹子还亲啊，我是那种禽兽吗？！”

    “我看你就是个衣冠禽兽。”陆缜不客气地讽刺道，王珂也十分不善地瞪着他，一脸“你个猥琐大叔一把年纪了休想打我妹妹的主意还是回去找你的富婆吧”，张淮颇有些郁闷，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长相有这么误导性吗？”

    “那是，哥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也再也没见过一个长得比你更猥琐的人了。”陆缜拿起酒杯嘲讽一笑，张淮看的直咂嘴：“你这小子笑起来还是这么一副欠打的模样啊。”

    “呵呵。”陆缜故意又笑了两声，王君看着他们胡闹，不禁摇头失笑，但心里更多的还是高兴和感动。

    插科打诨，其实只是他们表达心中旧友重逢后激动之情的方式吧？

    张淮的这家老侃酒吧据说至少有十五年的历史了，就算在红旗街也是资历深的了，当年陆缜跟王珂为了讨生活，决定利用自己的天赋到酒吧里打工。他们试了很多家酒吧，却往往都因为年纪太小被拒绝了，最后陆缜胆大包天地去办了一个假身份证，找到了老侃，而那里的老板，也就是张淮，在听过他们的弹奏之后却意外地收留了他们。其实老侃酒吧一直都有专门的乐队和歌手驻场，陆缜和王珂曾经十分庆幸。后来关系熟稔起来之后，张淮才告诉他们，其实当初一眼就看出来陆缜他们的身份证是假的了，也知道他们绝对不满十八岁，只是看着两个小子为了生活努力打拼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而对于他们的音乐才华也颇有几分欣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们留下来了。

    甚至于他对王君也是十分照顾的，在王君来到酒吧等哥哥的时候，他特地辟了一处相对清净的地方出来给她写作业，糕点饮料也都是免费提供。

    可以说，正是张淮的恻隐之心让他们三人熬过了当年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王君看着那个胡子拉碴一脸猥琐地跟陆缜和王珂说着荤段子的张淮，他看起来就是个中年老流氓的样子。但谁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男人，也是他们生命中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我跟你说，对面那两个孙子前两年一个接着一个关门大吉了！哼，跟老子斗，他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哥哥我出来道上混的时候，那俩龟孙子还在喝奶呢！”张淮喝高了，扯着陆缜王珂两个唾沫横飞地吹牛，陆缜用力地拍开他的手，然后躲到王君身边去了，剩下王珂一个人被张淮揪着喷的满脸口水。

    “我告诉你啊小王，就那俩孙子的那点儿手段，who他妈cares啊？！找人来捣乱老子的店就算了，还找女孩子来陪酒，我操，他们是开酒吧还是要开青楼啊？！”

    王珂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也想学陆缜闪人，结果速度不够快，又被老张扯住了，他只好继续接受荼毒。陆缜在一边看的直笑，王君则是摇摇头，然后问他：“张淮叔叔说的对面……难道是以前那两家吗？”

    “应该是吧。”陆缜琢磨了一下，能让老张得意成这样的，也只有原先那两家老对手了，以前他们还在这里驻唱的时候，街对面的两家酒吧就喜欢来这里挑事找茬，那时候基本就已经是势同水火了。有一回两边的人差点打起来，那时候他跟王珂还有王君恰好都在，小姑娘那时候吓坏了，张淮也怒了，拖着人就说有本事别吓小孩子，是男人就到外头去解决。

    至于之后是怎么摆平的他也不太清楚，不过那两家酒吧的老板确实是卑鄙小人。

    那张淮也同样是混混出身，不过流氓里也分三六九等啊。

    “小陆啊，”那张淮跟王珂吹完牛皮之后又转过来找陆缜，陆缜又往后挪了挪：“说归说，不要离得这么近，我可不想待会儿还要找地方洗脸啊。”

    王珂自然是找地方洗脸去了，不过张淮喝的晕晕乎乎的，也不跟陆缜计较，只是觍着脸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有狗屎运啊！再加上这幅臭皮囊，还真让你出了头了，没有辜负哥哥我对你的一片期望啊……”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我长得比你帅。”陆缜皮笑肉不笑，张淮却是大怒，手指着他的鼻尖：“胡说！老子可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男子！想当年，哪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为我老张折腰……”

    “服务员，给你们老板来杯冰水，这老小子喝高了。”陆缜直接叫了一个侍应生过来，张淮大着舌头争辩道：“胡说！我没有喝醉喝高！我跟你说，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我们找个人评评理……哎，王家妹子，你说，是你张哥哥生得好看还是陆缜这臭小子……”

    莫名中枪的王君表示我很无辜，陆缜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拍拍他的脸：“你为什么要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明知道王家妹子是个心软的姑娘，不好意思说实话，伤害你……你还为难人家。”

    “我呸……”张淮啐完之后就忽然歪倒在卡座上，王君看了看陆缜：“张叔叔这是喝醉了吧？”

    “这老家伙的酒量真是越来越活回去了。”陆缜无奈地摇摇头，这时候王珂也回来了，脸上湿漉漉的，王君见状便从包里找出纸巾递给他：“擦擦脸。”

    王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又恨恨地看了一眼昏睡着的张淮：“这老张太可恶了，口水专门朝我脸上喷！肯定是故意的！”

    “当是洗脸了呗。”陆缜站着说话不腰疼，王珂大怒：“靠！那你怎么不洗啊？！”

    “因为他脸皮厚呗。”王君适时地声援了哥哥一把，接着不等他俩说话又说道，“张淮叔叔这么躺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吧？”

    “找人把他抬到后头的休息间去吧。”陆缜说着站起来就要招手叫人，没想到张淮又睁开了眼：“老子还没把你们这两个臭小子灌醉呢，怎么能晕过去？”

    “哟，醒了啊。”陆缜见状又慵懒地坐下了，他习惯性地摸出一支烟，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张淮的意见：“大老板，让不让抽根烟啊？”

    “你特么点都点起来了，还问个屁啊。”张淮斜了他一眼，陆缜已经把点燃的烟放进嘴里：“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真的，头还真是有点晕。”张淮坐直了身体，但仍然是靠在椅背上，他自嘲地笑起来，“还真是年纪大了，这才几杯酒就不行了。”

    王君很是无语：“那可是几杯烈性威士忌啊，又不是几杯啤酒。张叔叔，你还是要注意身体的，这样喝小心把胃喝坏了。”

    陆缜也赶紧接了一句：“就是就是，年纪大了就不要学年轻人拼酒了，注意养生啊老男人。”“滚你的！你特么比我年轻几岁啊？！”张淮怒不可遏，陆缜想了想，接着特别认真地看着他：“不多，也就十几岁吧。”

    “呸！你没听过男人四十一枝花啊？！”张淮冷哼道，“哥哥我才刚刚含苞欲放呢。”

    “啧啧啧，要不要脸？”

    王君扶额，这好几年没见的老朋友，好不容易见一次，就是这样互相没羞没臊地互揭老底吗？这画风也太奇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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